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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家境优渥的天之骄子,对窑洞的认知仅停留在书本上的寥寥数字,但那些文字所不及的贫困辛酸与苦难,却是她最真实的成长环境。
最初,她从潜意识里排斥着他走进她内心,走进她的世界,可缘分这种事说不清,到后来,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爱上了一个和她身处两个空间与维度的,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他。
现在,他闯进了她的心,就要真正走进她的兰夏,走进那片黄土高原。
她不知道,当那些书本上的景象真正照进现实,费疑舟会对此作何感受,作何评价。
也许会悲悯,也许会怜惜,也许会嫌弃。
从殷酥酥的内心深处来讲,她宁肯一直在他眼中扮演精致的糊星,漂亮的花瓶,也好过带他回到兰夏,向他展示在黄土高原上吹着风沙吃着馍馍长大的“蛋娃”
。
贫穷落后,土里土气,不登大雅之堂……
就在殷酥酥出神之际,乘务组长已经信步而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甜美微笑,提醒道:“费先生,费太太,我们预计半个钟头后落地兰夏盘龙山机场。
飞机即将开始下降高度,请二位系好安全带,不要离开座位。”
殷酥酥回过神,笑着向空姐组长说了声“谢谢”
。
为防止颠簸途中出现意外,乘务组人员收走了桌面上的所有点心饮品,施施然离去。
殷酥酥检查了一遍身上的安全带,思索片刻,咬咬唇,还是点亮了手机屏,在相册里翻找起来。
不多时,费疑舟正平视着前方想事情,视野里倏忽映入一只纤白的手,每粒指甲盖都呈现出健康的浅粉色,捏着一只手机。
显示屏亮着光。
费疑舟目光落在屏幕上,看见,那是一张照片,明显不是专业人士摄制,画质不清晰,取景构图没什么讲究,随意得趋于拙劣——蓝蓝的天空,白色的云朵,黄色的土窑洞,还有两个扛水泥袋的男人。
他们年纪都在五六十岁上下,肤色黝黑,头发花白,被沉重水泥袋压弯了脊背,皴裂的嘴唇叼着一卷叶子烟,衣衫满是泥污,陈旧而脏破,正和对方谈笑,眼尾处的纹路密集而深,不知经受过多少岁月风霜的凿刻。
“这就是窑洞。”
姑娘的嗓音轻柔响起,带几分腼腆与不安,跟他解说,“去年我二舅的儿子在城里赚了点钱,回老家给二舅和二舅妈箍了新窑,这张照片,是施工的时候我二舅妈拍了发给我妈妈的。
照片里的两个人,这个是请的工人,这个就是我二舅。”
费疑舟听完点了点头,随口问:“二舅多大年纪?”
()殷酥酥想了下,说:“好像快六十了吧。
()”
这个年纪还亲自做这种量级的体力活,除生活所迫外别无第二缘由。
费疑舟心知肚明,绅士礼貌地沉默,没有多问。
这么大年纪还干这种重活。
当时我二舅妈把照片发给我妈的时候,把我妈吓得不轻,生怕二舅把腰闪了。
?[(()”
倒是身边的姑娘收起手机,很轻地叹了口气,自顾自地继续,“我爸和我妈都是农村家庭的孩子,我爸靠读书走出了大山,我妈嫁给了我爸,也成了城里人,但是我家里的其他长辈,至今都还面朝黄土背朝天。”
费疑舟安静地看着她,眸色沉沉,仍旧不言语。
那头,殷酥酥自言自语地说完,微怔,接着才像是回过神般朝他一笑,说:“我给你看这张照片,主要是想让你先看一下‘窑洞’,和我家里人他们的居住环境,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费疑舟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他注视着她,注视着她蓄着忐忑与一丝怯懦的眼睛,问:“你怕我看低你的家庭?”
“……”
殷酥酥眸光突地一跳,垂了眸,不答话,算是默认。
费疑舟淡淡地说:“费太太,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你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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