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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闻虞脚下的软沙被海水浸透陷进去一些,“我陪你去。”
黎延中葬在槐云屿岛中心的一处墓园里,草木繁盛,有很大一片粉白色木芙蓉开得烂漫,安静却并不凄清,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寄托思念的地方。
里面很大,但裴新把位置记得挺清楚。
墓园里风大,他的衣服被风吹得翻飞,怀里那束在附近花店里买的花的黄白花叶也跟着摇摇欲坠,之后被轻轻放在了大理石墓碑前。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里是个看上去和蔼温和的老人,鬓发微白,但上去很有精气神,如果不是李闻虞知道这是个曾经在商场叱咤风云的大鳄,此时可能会以为黎延中是个只喜欢钓鱼下棋的和善老人。
裴新把花放下后站在墓碑前,沉默了一会儿。
木芙蓉的香气随冷风飘过来,馥郁但不刺鼻。
李闻虞温声问:“这地方是你选的吗?很漂亮。”
“不是,”
裴新的眼睛淡淡钉在墓碑的照片上,“是我妈选的,外公病发的时候我还在国外,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李闻虞愣了一下:“你在国外课业很重吗?所以回来晚了?”
裴新顿了一下,不知道是在思索还是不想回答:“还好,我回来的时候病房里很乱,我妈不想见我,没让我进去。”
李闻虞想起小洋楼的全家福里那张和裴新五分相似的美丽动人的脸,喉咙哽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下棋是外公教的,但自从出国以后我都没再跟他下过棋。”
裴新抬着脸,看不出情绪,声音被风吹得沙哑,“我自以为是地不满他把我送出国,我以为自己什么都有,什么都无所谓。”
“葬礼那天,我很后悔,但还是什么都不能挽回。
小虞哥,你离开之后,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了……那天我特别,特别想见你一面,即使是虚幻的也可以,可是你怎么都没出现,我才发现我连一个虚幻的幻觉都控制不了,我其实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没有。”
李闻虞张了张口,嗓音却闷堵着,字句一颗颗凝固粘连在喉咙里。
裴新的眼眶有点红了,转身来看他:“我第一次感觉到后悔,是在你走之后,我恨我自己。”
他把自己关在那间公寓里,几乎每一处都会有李闻虞的影子。
平淡的,刻骨的,在他曾经以为平淡如水的每一天里,李闻虞却痛苦煎熬地受着折磨。
因为他的自私,冷漠,卑鄙,有些事情注定遗恨无穷,即使他想用尽他的一切去偿还也求告无门。
“对不起,”
裴新的眼睛里不断有眼泪涌出来,瞳孔亮润,像某片不知名的潮湿海域,“对不起,我该死……我明知道是我偷来的,抢来的,可我还是想要。”
林间飞鸟掠过,密密麻麻的枝叶摇晃。
李闻虞偏过头胡乱抹了下眼尾,他仍旧没有说话,眼睛一片模糊地去看墓碑上的照片和洒满露珠的黄色花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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