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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为这个。”
提起来,箫娘便一肚子的火,翻身坐起来,“就是不喜欢她,不就是个县官家的姑娘么,当自己好不得了的千金小姐!
回回撞见她,总跟我过不去,要给赏钱么,也不爽爽利利地给,总要把人奚落几句才罢。”
越说越是上火,到最尾,那娇滴滴的嗓音高吊起,有些放纵,甚至有些撒娇的意味,“我就是瞧不惯她那副嘴脸,就是恨不得撕烂她的嘴!
行不行?!”
席泠露在帐下的嘴巴牵一牵,笑了,“行。”
利落干净的一个字眼,蓦地往箫娘心头戳了一下。
没有人如此纵容过她毫无道理的嫉妒心,或者说,没有人纵容过她尖锐的脾性。
她一直是个低贱的戏子、丫头、清贫百姓,千好万好,就不该长一张刻薄的嘴,也不该生一颗要强的心,更不配拥有贪婪的欲。
可是席泠总对她一让再让,让得她生出点良知,倒下去,往帐壁翻了个身,背对他,“我要睡了,你去吧。”
身后杌凳咯吱响了两声,紧着是吱呀的动静,开了门前的月,又闭了那轮月,只剩冰清满玉瓶。
好半日,箫娘迟迟不敢翻身,她怕向灯泄露她眼中隐隐的泪光,也怕向自己泄露那一分一毫的动摇。
她不能动摇,像她这样贪婪无耻的人,怎么能被几枚炭、一壶水、一点廉价的“付出”
打动呢?即便那点炭的确带给她温暖。
但凛冬将末了,余炭没了用,她更坚定地想要价值千金万银的讨好。
次日早晨,天蒙蒙亮,仇九晋就使了顶八台的软轿来接箫娘。
箫娘连个包袱皮也未打,两手空空,只换了件崭新的大红洒金长袄,罩着桃粉的裙,匀得粉扑扑的腮,描着细细的小山眉,身上是颜色堆出来的精神,眼里却空空的,像莺燕离巢,未有归期。
外头小厮随轿夫等候着,箫娘开门出来,朝正屋窗户上望一眼。
犹豫后,终归是去叩了几下窗,“泠哥儿,我去了,等我那里收拾妥帖了,你去坐坐。
后日年饭,你搁着,我回来做,啊。”
里头暗沉沉的也没声,等待的刹那,世界一切喧嚣都静止了。
顷刻风声簌簌,她失落地走出两步,又不死心,旋裙回来,贴着窗纱一行听一行讲:“衣裳也放着,我回来给你洗啊,你男子汉会洗哪样衣裳?锅里温着饭,灶里头还有些星火苗子,你起来记着吃,吃完记得把灶灭了,仔细房子点了!”
席泠坐在榻上未点灯,把手朝她的影子覆上去,虚妄地抚摸两下。
她的嘴像把算盘,打得叮咣响,出口不是分斤拨两,就是精明算计,待谁都是副市侩嘴脸。
恐怕她自己也不晓得,其实她的心并没有那么庸俗。
谁的心不是鲜红活跃地跳动?只是孤苦半身,寻情不见,求爱不得,便退而求其次,把财势当做了唯一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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