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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文会这样的场所,只要有人引荐,也是可以进入的。
而关素衣之所以头戴幂篱遮挡容颜,并非碍于女子戒律,而是世道太乱,匪寇横行,不得不明哲保身。
此时政权更迭频繁,今日你称王,明日我登基,各个邦国彼此征伐,于是就催生了一大批浑水摸鱼之辈。
待在家中都有可能祸从天降,更何论远程迁徙。
关素衣向来小心谨慎,她的容貌不说倾国,倾城却绰绰有余,为了不给家人增添麻烦,幂篱少不了,更随时备着一柄锋利银钗防身,亦或自尽。
不单她,乱世中的男女皆是如此。
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黑纱,她弯腰伸手,替祖父添了一杯热茶。
关老爷子毕生钻研儒术,学识非常渊博,却苦于口才不佳,在这次的文会上频频被人逼问,一时间面红耳赤,形容狼狈。
群雄争霸的时代刚刚过去,九黎族后裔霍氏一统中原五国,广邀天下志士为朝廷效力,而熟读诗书的文人等的便是这样一个机会,于是纷纷响应,云集燕京。
此时诸子百家各有主张,也都想一展长才实现抱负,互相倾轧排挤的现象非常严重。
为了扬名,也为了引起上层的注意,更为了驳倒其他学派的观点为师门争取最大利益,他们频频举办类似今天这样的文会。
关素衣静静听着,不时拍打情绪激动的祖父的后背,试图让他放松一些。
越到后面,法家学者的论点越犀利,渐渐让其余人等无法招架。
作为儒家学派的中坚力量,祖父承受了最多质问,明明满腹才学,却偏偏无法诉诸于口。
眼见祖父被逼到死角,同一学派的文士向他投来焦急不满的目光,关素衣嘴唇微微动了动,似在斟酌。
透过朦胧黑纱,她正盯着隐没在人群中,蓄着一缕山羊胡子,长相极为儒雅俊逸的中年男子。
那是徐广志,日后大行其道的徐氏理学的创始者,亦是被圣元帝尊为儒学半圣的一代大家。
此时的他虽还默默无闻,但关素衣知道,再过片刻,待祖父被人逼问至吐血时,他就会挺身而出,把在场所有学者一个一个驳倒,从而树立自己的声望。
务实强势如法家,能言善辩如纵横家,亦败在他的巧舌如簧之下。
正是凭借这次文会的精彩表现,他一举成为儒家的代表人物,最终踏上仕途,平步青云。
关素衣并不认为自己有改变这个时代的能力,也不想与徐广志争个输赢高低,她只是再也不愿这人踩着祖父上位,更不愿看着祖父沉溺在这次失败中,从此一蹶不振。
上一世她也像现在这样,坐在祖父身边旁听,有心为祖父辩驳几句,终是碍于礼数不敢妄言,直至祖父忽然吐血才悔之莫及。
这辈子什么礼数,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都见鬼去吧。
思及此,关素衣忽然按住祖父颤抖的左手,徐徐开口,“若论诸子百家,当以儒家为尊。”
现场安静片刻,正准备迈步而出的徐广志默默退回去,冰冷眸光在女子黑色的幂篱上来回探视。
关素衣喝了一口热茶,不紧不慢地道,“圣人循古尚礼,以礼待人,以礼治国。
是故,先有礼而后有宗族,再有乡党,及至邦国。
群雄俱灭,邦国一统,而宗法礼教不灭,宗法礼教不灭,则民顺矣。
这便是圣人所说的‘不知礼,无以立’。
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错手足……”
她转而看向咄咄逼人的法家学者,继续道,“法家所谓的‘定纷止争,兴功惧暴’,其种种律令条陈地创立,均以宗法礼教为基础,又何来资格对尊古循礼的儒家指手画脚,大加贬斥。
人伦乃正始之道,礼教乃王化之基,所有学说皆逃不出这二者困囿,故此,重人伦,尚礼教的儒家乃当之无愧的学术至尊。
圣人言:‘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这才是真正的教化之功,治民之道。”
她话音刚落,儒家学者们便纷纷拊掌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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