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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厅堂之中,一位锦衣老者扶桌站立。
他身材高大,不怒自威,露在锦衣袖口之外的手掌虽然骨瘦如柴,却依然将硬木桌面,硬生生按出清晰手印。
“父亲!”
和锦衣老者对峙的,是一个和他有七分相像、同样高大健硕的中年男子,“医书上都说了,蒲公英能化热毒,消恶肿结核,解食毒,散滞气。
多吃一点没有坏处...”
“这几天你们给我吃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少吗?又有哪一种见效了?”
燕云荡看着儿子,摇头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早年累积下的伤病太多,再想修补已经晚了。
倒是你,刚得陛下恩泽,当上右金吾将军,整天待在府里干什么?快滚去当差!”
“父亲!”
名为燕鳞的新晋右金吾将军,又急又气,却完全无可奈何。
事实上,他也能理解自己父亲倔强顽固、不听医嘱的原因——
一将功成万骨枯,北境小兵出身的燕云荡,是踏着敌人的尸山血海成长为武道宗师,受封为镇国大将军。
然而英雄迟暮,曾经令突厥人闻风丧胆、小儿止啼的燕国公,
现在不得不整日与药汤为伍,受普通人医师摆弄,喝一些成分不明、气味难闻的药剂,
挽不动强弓,提不了斩马刀,
甚至连日常生活都要他人照顾。
其中的屈辱、失落、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
燕鳞非常确信,自己的父亲宁肯死在沙场、演武场上,也不希望以垂垂老朽的姿态,死在病榻上。
之所以还苦苦支撑,完全是为了燕家的未来。
一父一子,均绷着脸,站立对峙,默默释放气场朝对方挤压而去。
但这一次,燕鳞没有退让——不是因为身为先天武者的他变强了,而是燕云荡的身体状况已经衰弱到了极点。
“刷拉——”
卷动珠帘的声音响起,
管家放轻脚步走进厅堂,低垂双手恭敬道:“阿郎,大郎。
邱儆医官和李小医师来了。”
“李小医师?”
燕鳞皱眉看去,看见了管家后方背着药箱的李昂。
“哈,”
燕云荡也看到了李昂,这位镇国大将军情绪复杂地苦涩一笑,低沉沙哑道:“现在连胡须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都要抓来给我看病了么...”
“将军如果介意,我也可以长点胡须出来。”
李昂施施然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用狼毫制成的灰色胡须,从容不迫地黏在嘴唇上方,淡淡道:“这样可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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