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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逸着实喝了不少,他对酒局规则了如指掌,应付自如,但今晚他是来者不拒。
甚至在某个零界点,想醉一醉。
他见过太多喝醉的人暴露自我,他忽然很想试试。
虽然意识清醒,但身体还是很疲惫,他往沙发上一摊,揉着太阳穴。
桌面上摆着一本刑法书,他注视着它,忽然坐起来,拿过来左右翻看,书楞上画着一只老土的米菲兔,她应该是压平了画的,合上以后兔脸挤压,有些扭曲。
真是画得不怎么样。
陈逸无声地笑了笑。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爬起来洗澡,躺下的时候天光已经泛白。
陈逸有一套自己的冥想训练法,能够两分钟内入睡,即便高考强压下,他的睡眠质量也一直很好。
这一觉却睡的不安稳,他做了许多梦。
----夏日草长莺飞,湍急河流上船只川流不息,巫市旅游季节,到处都是游客,中间夹着几个金发碧眼的老外,逗弄着好奇注视他们的本地小孩,还有纤夫成群结队地蹲在岸边抽烟,等待活计……
——满目疮痍的城区,到处是轰隆隆施工的挖掘机,工人顶着烈日挥舞着手里的大锤子,混凝土倾倒的一刻掀起大片尘土,白茫茫的一片,在光束中飞舞渐渐消散……
——夜幕降临,轰隆拆迁声中,伴随着悉悉索索的搓麻将的声音,尚未搬迁的人们死守着断壁残垣中逼仄的街区,嘻嘻笑笑一切如旧,仿佛即将背井离乡的人并不是他们……
手机铃声响起,打碎了陈逸乱七八糟的梦境。
他坐起,有短暂的失神。
零零碎碎片段化的梦境,最是消耗精气神。
他梦到了整个巫市,唯独没有梦到旧人。
他甚至梦见了市委楼上的天台,能看到整个巫市。
梦中视野转了一整圈,也只是景。
没有人在同他一起看。
他使劲回忆,张若琳的样子却越发模糊,只依稀记得,她是个白白净净的女孩,胖乎乎的,傲娇得像个公主。
这些年陈逸已经很少想起巫市,也许是因为年岁渐长,也许只是愧于面对。
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与她告别。
在她刚刚失去父亲,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时候,他与家人离开了巫市,在繁华的上海落地生根。
后来他向母亲打听过张若琳,说她和她的妈妈回到了舅舅家,她舅舅陈逸知道,有个工程队,在拆迁那会儿赚得衣钵满体,那看来她还是能够继续当她的小公主。
小时候的感情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到新的地方,结识新的朋友,很快也进入了新的生活。
说来也奇怪,小时候他在一个小城都能认识三个张若琳,到了上海,这么多年反而再没碰到过。
直到今天,一个和她截然不同的女孩对他说:“我叫张若琳。”
手机契而不舍地响着,他摸过来看了眼,才十点。
来电人是姑姑,倒也不是亲姑姑,是他爸的朋友,他来北京上学后,都在一个小区,联系就多了些,但他还是第一次接到她的电话。
“小逸,你在家吗?”
“在。”
“那就好,你方不方便带上两百块现金,上楼帮我付一下潼潼的家教钱,我没在家里,你姑父也还没回。”
陈逸说:“支付宝呢?”
想到要见那个小鬼头步潼他有点头疼,这姑姑算是老来得子,溺爱得不得了,男孩儿性格骄傲,脾气也不太好,不知怎么的就对他颇有敌意。
“内姑娘没有支付宝。”
这年头还有没有支付宝的大学生,少见。
陈逸应了下来,洗漱收拾好了才下楼。
张若琳开门时,门内外两人都是一愣。
陈逸才恍然想起,前一阵,曾有个女孩从上边电梯下来,差点下错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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