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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乡精通裹足的婆子就悄悄放回来了。”
见赵美然十分惊讶,张之城说:“裹足可是个专业活计,力道拿捏十分讲究分寸,力道不够,半吊子不如不裹,力道过了,闺女一只脚就残废了,这个度只有那些婆子拿捏得好。
写村志的是个秀才,笔下十分传神,‘户援女于婆前,婆瑟瑟不能缠,乡约手抚其肩,颤栗乃止,户递布于婆,女哭喊。
众笑称善,递银于乡约,乡约不纳’……”
赵美然气呼呼地:“该死,乡约是不是以为自己做了好事?”
“没背完呢,”
张之城说,“众不解其意,保长言,乡约为汝奔走,大耗资材,裹足者一足改为银元十枚,概不赊价。”
赵美然沉默了,张之城说:“黑暗是吧,水深火热是吧。
那个年代就是这样,政令出发点固然是好的,但执行层面有贪渎之辈歪曲本意,受众心里有陈规陋习拦路挡道,善政至此,摇身成为加重百姓负担的恶政。
所以我总是感慨我党,先烈们既有立心之纯,又有执政之智,更有倡廉之坚,我虽是区区村支部书记,也要割除这里的杂草,不叫抢占了庄稼的阳光。”
张之城攥紧拳头,赵美然深有感触,二人互相看着对方,赵美然几乎要钻到张之城怀里了,她忽然“噗嗤”
笑了,说:“我去热饭。”
张之城沉浸在方才无言的温情中,不防“砰”
地一声,大喇叭里“喝了咱的酒,滋阴壮阳嘴不臭”
的豪横歌声断了,一阵刺耳的杂音。
村里有几个顽童爱在村委会玩,莫不是他们碰翻了大喇叭主线?张之城向村委会走去,进了屋发现张岩在翻箱倒柜,张之城放下心来,问道:“叔,你在找啥咧?”
张岩头发鸡窝般散乱,眼角还蓄着污渍,一望可知是刚刚睡醒。
张岩说:“嗨呀,这件事儿赖我,赖我。”
“怎么了叔,”
张之城有些不解,“大早起慌慌张张的,啥事儿啊,咋会赖到你头上?”
张岩说:“先甭说咧,快来,帮着找找。”
“找啥?”
“一盘磁带,外边儿是白色儿咧。”
张岩翻着柜底,样板儿戏的带子都翻出来了,只是找不到要找的东西。
张之城说:“叔,我帮你找,啥事儿,慢慢说。”
“算咧,甭找咧,估摸着是六双石那怂叫人顺走咧,”
张岩皱眉说道,“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怕听咧人多想——昨儿赵五家那事儿,按礼节儿,大队部(村委会俗称)今个得放丧歌儿,你放咧一早起喜歌儿。”
“哎呦呦,这是要丧事儿喜办呀,”
治保主任安三边哼着小调,抗着锄头到了村委会,“刚才的调儿挺得劲,怎么不接着放咧?”
他硬是会赶时机,总是踩着张之城狼狈的点儿出现。
“去毬的,”
张岩笑骂着,“白事那卷带子找不到了,是不是你碎怂捞回家咧?”
“啊呦冤枉,”
安三边哼唱着,“小白菜儿呀,心里头黄呀。”
安三边一屁股坐到会议桌旁,扒拉暖瓶,沏上热茶,“大支书,今儿有啥子事体,咱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退朝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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