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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有累的时候,哪怕只有片刻,他也想要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在司渊渟身边,至少他知道司渊渟不会伤他。
司渊渟不说话,扬手扫出疾风灭了几盏石室里的烛火,只余门口那处的两盏烛火为石室留一点暗光,而后便拥着楚岳峙在榻上躺下。
楚岳峙不曾跟人同床共枕,本该觉得不适应,但他与司渊渟相对而卧,被司渊渟搭着腰,竟也不觉反感。
他不知该将双手放哪,只好交叉于胸前抱住自己。
司渊渟的呼吸仍比平常要重上少许,他并不困,躺下后看着楚岳峙一脸疲倦地阖眼而眠,双臂还要自我保护般抱在前胸,心中一阵烦躁,便干脆收回搭在楚岳峙腰上的手,翻身躺平。
一刻钟不到,楚岳峙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显然已陷入熟睡,可司渊渟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这几年已经渐渐不再去回忆小时候,回忆终究只是回忆,无论他回想多少遍,也回不到那个时候,身体也不会恢复正常。
太监没有情欲,他对楚岳峙做任何事,已经废掉的地方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当初在楚岳峙班师回朝之际,大蘅国举国上下为边疆之胜,边防之固庆贺,无人知晓他在朝堂上在宫里是如何跟大臣们争持,一部分的文臣试图越过他上奏要让楚岳峙回朝同时解甲释兵,奏疏被他挡下后,又在朝堂上向楚岳磊进言,楚岳峙既是圣上亲皇弟又有赫赫军功在身不可不防,彼时楚岳磊早已对助他谋反登基的人都起了疑心,他在朝堂上将那些所谓的忠臣的进言都一一反驳,独自面对楚岳磊时也不得不想方设法地安抚,细细分析绝不应在楚岳峙声望如此之高时打压。
楚岳磊不把他当人看,却对他的脸喜爱之极,在那段时间里,不止一次要他侍寝。
他是太监,有些太监的命运他逃不掉,已死的老皇帝不好男色,楚岳磊却不是。
更何况太监虽不能人道,却是可以用后方承恩。
楚岳磊想要他,而他要稳住朝局,于是一道暗旨送到他面前,他接下了。
那一夜他入宫,褪去官服跪在楚岳磊的龙榻前,他对楚岳磊说自己是被老太监一手调教出来的,老太监不愿意让他被旁人碰,故而在他身上用过毒,他是无法用身体承恩的。
那自然是假话,他是看准了楚岳磊多疑又惜命的性格才如此说,也幸好楚岳磊到底是信了,没有强迫他用后方承恩。
然而后方不能用,他的嘴巴还能用,楚岳磊喜欢他比女子更美的容貌,也喜欢羞辱毁去美好的事物,让他口侍正好可以看他被践踏时的痛苦模样,于是那一夜,以至楚岳峙回朝前的那段时日,他几乎夜夜都被楚岳磊按在龙榻前服侍,跪地仰首屈辱承恩。
楚岳磊是皇,给的一切都是恩赐,他只能强忍接受并在结束后叩首谢恩。
楚岳峙回朝后,他病了一个月。
那一个月里他吃不下任何食物,吃什么吐什么,楚岳磊派了太医来替他诊治,太医给他探脉,可他那是心病,太医自然诊不出什么毛病,他让太医看着随意开个补身子的药方即可。
他喝了太医开的药,依旧日日呕吐,唯一能咽下的只有无色无味的白水。
楚岳磊为迎接楚岳峙而办的宫宴,他也去了。
又再经过三年战事洗礼的楚岳峙成长得比他想象中更坚毅挺拔,在宫宴上他向楚岳峙敬酒,那口酒极苦,他咽下后几乎又要再吐出来,不愿失态于人前,他侧首掩面强忍,待到楚岳磊示意奏乐令舞姬入内起舞,他再向楚岳峙望去,便见楚岳峙站在席间,一身华服削肩细腰,顾盼神飞风姿特秀,恍若纤尘不染的明珠,美好而夺目。
他与楚岳峙之间划下的是一道永远都不可逾越的沟壑,楚岳峙在明,他在暗;他已经被污秽恶浊蚕食殆尽,放任自己浸在沼泽中日复一日地呼吸着瘴气,千疮百孔再也洗不净了。
楚岳峙在沉寂了三年后终于不再受缚于那点手足之情狠下心来求他相助,他本是不该碰楚岳峙的,可他终究是忍不住想要用自己残缺的羽翼扑一扑那照亮黑暗的烛火。
在楚岳峙未来要走的这条道路上,他会一如既往地将障碍扫除,为楚岳峙铺好每一块干净的青砖,也会记得不让自己肮脏龌龊的血肉溅污其上。
自楚岳峙回来后,楚岳磊没有再召过他去承恩,但他想,楚岳磊不会放过他,将来到了兄弟彻底反目那一日,楚岳磊定会将此事以更不堪入耳的方式告知楚岳峙,让楚岳峙知道宦官不可留。
司渊渟始终未有阖眼,他想起身下榻,现在不是他歇息的时候,他不该在此时躺下。
耳边传来衣物窸窣声,他起身的动作被楚岳峙缠上来的手脚压下,楚岳峙伸过来一手抱着他的腰,一腿横压在他腿上,头也靠过来枕在他肩上。
不算多用劲却很固执的动作让司渊渟又躺了下去,他低头瞪着缠住自己睡得正香的楚岳峙,不明白这人怎么能过去二十多年了,还保留着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的习惯,回回睡在他身畔都要这般毫无姿态地缠抱上来。
“楚七……很听话的……”
楚岳峙睡得熟了,还模糊地呢喃着梦话。
听话?哪里听话了?
司渊渟面色一僵差点便又要气狠,身上这人分明就不认他,却又这样暗地里用过往来拿捏他,说是狼心狗肺都不为过!
抬手就想把人弄醒狠狠教训一顿,可指尖触碰到那睡着后显得乖巧的眉眼,依稀还能辨出儿时依赖的娇憨神态,司渊渟在暗光中凝视着楚岳峙,半晌过后,他悄然吐出胸间那股浊气,无可奈何地侧过身将楚岳峙抱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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