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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在车站的广场上等车的当儿,翻开地图,全中国,巴掌大的那么一块地方(比例尺是1:40000000),l无心去想那七个零意味着什么,诗人只是相信,少女t就在这里,在这里一定能够找到她。
但这里一公分等于四百公里,这里有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
这又是一个征兆,一种密码的透露。
有一天,诗人的消息就将在这块土地上到处流传,时间一般连贯的诗人的欲望和痛苦,在这块广袤而古老的土地上到处流传,随时设想着和他的恋人不期而遇,蓦然重逢。
86
在那次远行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绝不仅仅是他又长高了,那时他每个月都长高一公分,他在隆隆震响的列车上度过了十六岁生日,不是这样的事,绝不这么简单。
那次革命大串联回来,l的心情或者思绪,有了不为人注意但是明显的变化,他一定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事。
他炫耀甚至带几分吹嘘地讲他在那几个月中的经历,演讲、辩论、巧妙地驳刺对方啦、夜以继日地刻印传单啦、南方的芭蕉和竹林、糙原上的马群还有大西北的不毛之地、还有真正的战斗‐‐武斗,和不幸成为俘虏,不过这没什么他们又如何如何机智地化险为夷……但滔滔不绝之际他会忽然沉默,心不在焉,心事重重,这是以前所没有的;目光无比迷惆、惆怅,以前可是没有过;目光垂下去呆呆地定在一点,很久很久仿佛其中又闪动起激情和兴奋,但霎那间目光又散开了,像一只受惊的鸟儿很久很久无处着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从诗人后来的消息中推测,他必是在那几个月里走出了童贞。
那几个月里,某一辞不及防的时刻,他还过了一道界线。
谁呢?点破了他的童贞的那个女人,是谁呢?
不知道。
没人知道。
永远无法知道。
l自己也没有看清她,不知道她的名字,在昏暗的车箱里只知道她是一个成年女子,也不曾问过她最终要到哪儿去。
车箱里只有两盏马灯,由此来看那可能是一辆运货的闷罐车,而且是夜里。
车窗很小,只打开一道窄fèng儿,从l的角度偶尔可以看见一颗很亮的星。
列车在大山里走,山时而遮蔽了那颗星,时而又放出那颗星。
夜幕漆黑看不见山,那颗星忽然隐没便知道那是山的遮蔽,忽而它又出现便知道山在那一段矮下去。
两盏马灯,东一盏西一盏有节奏地晃荡,有谁站起来移一下位置,巨大的影子便晃荡得四壁全是。
大家都躺在地板上,挨得很紧,挤着。
马灯近旁的人一直在嘁嘁嚓嚓地谈话,有时大声地笑。
其余的角落都很静,或有鼾声。
l睡不着,他身旁睡着一个姑娘,一个成年仅是非常年轻的姑娘。
除了母亲,l还从未如此贴近过女人的身体,心里动荡得不能入睡。
只隔着两层单衣,l感到了她肉体的温热和弹性。
开始很紧张,希望她不认为这是有意的,希望别人不认为他是有意躺在她身边的,完全是偶然,他希望别人也都注意到这一点;另一边就是墙了,他已经紧贴着墙了,他真是没有办法,否则他会与她再分开些的。
l笔直地躺着,一动不敢动,不敢翻身,呼吸也放轻。
但是他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了姑娘的身体,闻到了女人的气味,不一定是香味,幽幽缈缈的让少年惊奇,让诗人身心震动。
无法拒斥恰恰就像不能不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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