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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将她抱下了山,放在了虎头山下停放的马车里,她生出了些倦意,却又不敢睡去。
虽然她冷静下来后,知道元容说得没错,当时那种紧急的情况,倘若她不用柳叶刀保护自己,此时指不定死的人就是她了。
依着山子所言,大当家是个贪财好色的性子,怕是往日没少干些丧尽天良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些年到底祸害了多少年青女郎。
更何况,就算是放在现代,她这也是正当防卫,而非故意杀人。
但清楚归清楚,大当家临死前的那一幕,只要一阖眼就会出现在眼前。
迸溅而出的血,温热腥臭的气息,他浑身抽搐倒下的模样,还有脖颈里止不住喷涌的殷红色,那每一个画面,都犹如梦魇似的,紧紧缠绕攀附着她。
顾休休抓住了他的手,声音微弱,又带着几分哀求,似是猫叫一般:“别走……”
元容看着她沾满鲜血,已是干涸住的小手,她眼底透出些迷茫和惊恐,似乎一进到车厢里,就又回忆起了方才的崩溃绝望。
他反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宽大的掌心包裹住了她,低声温柔道:“孤不走。”
元容坐在了她身旁,将她连带着那白狐裘,一起抱到了自己腿上,手臂环着她的身子,轻拍了两下:“从此处回洛阳,要一个多时辰,睡一会罢。”
顾休休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敢睡,即便窝在他怀里,她回忆起方才的那一幕,仍是胆战心惊,遍体生寒。
她垂着眸子,身子往一旁撤了撤——他方才应了自己有喜欢的女郎,她便不愿沾他那么近了。
可她又确实害怕,只好出于形式似的,与他保持了一段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总之没有再像方才一样,恨不得将自己镶嵌进他怀里了。
如今身子恢复了正常的温度,又是在车舆内,感觉有些热,她便将白狐裘扯开了一些。
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便低垂着眸,将纤细的指尖缠绕在腰间的衿带上,不知为何,觉得车厢内的气氛有些冷清。
她正寻思着要不要开口说些什么,活跃下气氛,目光却无意间扫过了他腰间玉带上坠着的一只香囊。
元容身上穿着的衣袍乃是云锦织造,色泽光丽灿烂,寸锦寸金。
腰系金绣珠钿玉带,身披白狐裘,皆是名贵非凡。
只有腰间拴着的那只香囊,绣工俭朴,花纹图案似是一颗竹子,跟他的衣着极为不搭。
往日虽没有刻意留心,但上次他在玉轩门外晕倒过,她将他扛了进去,褪下他的外袍时,便有看到过这只香囊。
当时没有注意,如今又看到了,难免会忍不住多想——莫不是元容喜欢的女郎绣给他的?
方才在虎头山上大当家院子里,不知是抱起她是沾染上了污迹,还是挪动大当家尸体时,碰到了血色。
总之他腰间的香囊,被黏稠的血浸透了,血迹斑斑的,一片褐红色,已是有些分辨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顾休休犹豫了一下,伸手勾起那只香囊,缓缓道:“殿下,你的香囊……”
闻言,元容低头向腰间看去,见她神色中显露出丝丝愧疚,温声道:“不妨事,拿回去洗一洗还可以戴。”
……洗一洗还可以戴?
顾休休觉得自己好像被戳了一刀。
虽然她与他成亲,一开始只不过是为了避开嫁给四皇子的命运。
但看他心里藏着另一人,连一只香囊都如此珍重,却要娶她为妻……心里头,似乎有些不是滋味。
她迟疑着,还是想询问清楚:“这是……殿下心爱的人送的吗?”
元容怔了住,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禁笑道:“这是母后绣的香囊。”
“她说孤这个年纪,仍未娶妻纳妾,难免旁人风言风语,坠个香囊便能免去那些麻烦。”
他口中的风言风语,便是指洛阳城里去年盛传的谣言,道他不沾女色,怕不是个断袖。
此言一出,洛阳城里有龙阳之癖的权贵们,都显露出几分跃跃欲试之意,腼腆些的便在他出街时,向他投掷些瓜果——特别是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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