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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宝点头如捣蒜,咧着嘴强扯了个苦憨憨的笑来。
陆承骁闭眼,不叫家里瞧出什么端倪就行,也没心思再理会了。
~
长丰镇主街上,比之小道少了树荫遮盖。
正午的阳光无遮无拦漫洒了下来。
只是四月正午的艳阳,也驱不散柳渔一身的冷意。
她丰柔的唇轻颤着,因着血色褪去,也不复平日的娇艳。
被人斥责不知检点,脸不是不疼不热的,可柳渔又太是清楚,她用心不良,这屈辱本就是该她受的,她没有难堪的资本。
重生那日做下决定之时,虽不去想,心中却不是不清楚可能会有今日这一遭的。
只是事到临头,她并不如自己以为的那样勇敢。
走得那样决然,何尝不是另一种落荒而逃。
背脊挺直、体面的离开已是柳渔能为自己争得的最后一丝骄傲,纵使这骄傲在旁人眼中或许只是笑话,然而经历了前面那一世,自我保护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柳渔不能否认,哪怕是居心不良,是做戏,却也当真曾把陆承骁摆在过这一生的救赎、夫君那个位置。
于是他眼中蔑视、痛苦、失望的目光也就越发的让她难以承受。
柳渔脑中一片混乱,一忽儿是陆承骁那句“我的名字你不该再叫了”
、一忽儿是“李下瓜田”
、“姑娘还是自重为好”
,下一瞬又是她在深秋的夜里衣衫轻薄站在留仙阁前堂灯火辉煌的高台上轻歌曼舞,由着一群心怀不轨的男人将粘腻的目光缠在她脸上身上每一处,品头论足、摩拳擦掌买她出阁一夜。
有凉风扑面而来,柳渔激灵灵打了寒颤,混乱的思绪层层褪去,她抬眼,才发现自己思绪纷杂时已经行至镇北桥头。
长丰镇北沿着渝水河畔植了成排的柳树,一日骄阳,河风一起,空中便纷纷扬扬飘起了漫天飞絮。
轻絮随风,飘飘澹澹向长丰镇上空而去,河风陡急,打得她裙裾翻飞,空中浮絮也一个旋儿被击入长空,送出很远。
柳渔心中忽然前所未有的清明了起来。
她不该消沉,也没什么对错。
比之被卖入青楼,一生屈辱飘零,眼前这些又算得什么。
柳康笙和柳大郎夫妇已经磨刀霍霍了,厄运就在前方候着,此时此际,便是恐慌懦弱也是致命的。
现在的她,又哪里有可以灰心失意的时间,着实是矫情得可笑。
~
而此时的柳家,午饭已经上桌有一小会儿了,因着柳渔又一次到了点未归家,当家的柳康笙这一中午的脸色就格外难看。
他一黑了脸,一大家子从上到下个个噤若寒蝉,一顿午饭用得悄没声儿的。
待各回了房里,素日里颇精明的文氏就和柳三郎犯起了嘀咕,“你说爹是怎么了,以前也没见对大妹妹这么着紧是不是?”
说是关心吧,分明不像,可文氏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
柳三郎上午在地里忙了半天,这会儿是又累又困,只想趁着中午的点儿闷头睡上一觉,闻言敷衍道:“哪有什么出奇的,偏你想得多。”
文氏眼睛转了转,一搡柳三郎肩膀,“不对,哪是我想得多,前几天大妹妹中午没回来,至晚上才归家,爹发了多大火,还让你和二哥分头找人去,我总觉得有些怪,我嫁进来也这些年了,又不是不知道咱爹对大妹妹是个什么态度,哪里这么着紧过。”
柳三郎被文氏叨叨得烦了,索性把被子一扯,连头带耳给自己全闷上了。
气得文氏隔着被子捶他一拳,自己掀被躺下,把这事搁心里思量去了。
二房那边,林氏心眼子也不少,可柳二郎那人,比柳三郎还缺心眼,她又哪里问得出个道道来。
柳康笙所在的正屋里,王氏这个正儿八经的女主人不在,和柳康笙凑在一处的是柳大郎夫妇俩,伍氏站窗边望风,朝外瞧着灶屋那边王氏动向,柳大郎压低声音问柳康笙:“爹,你说柳渔这丫头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了?”
夫妻俩还不知这已经是柳渔第二回晚归了,只是柳渔近来往镇上跑得实在太勤,每天都去,在柳大郎眼里那就是白花花的八十两银子在飞进飞出啊,天天准时归家也还好,这一天回来得晚了,他是连饭都吃不香,生怕这八十两银就嗖一下飞出去,不着家了。
那可不是挖他心肝吗?
柳康笙也沉着脸,半晌摇头:“那不能,她没处知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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