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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成了角儿,有了名声,自然就有很多戏迷、很多堂会、很多红包。
二郎来了上海,认识了韩翠羽。
在豫园搭唱台,不大的建筑,但是小巧别致,台口到大厅廊宇仅三四米距离,方便观戏。
戏台为歇山顶,八角飞檐,台基半临水池,两侧有副台,台上设屏风间隔前后台,额枋雕戏文图三幅,四面柱头雕狮子舞绣球十六尊,花岗岩石柱十二根,刻着四幅对联,他只记得北面那幅,那是小翠后来念给他听的:
遥望楼台斜倚夕阳添暮景,闻鼓风月同浮大白趁良辰。
那时候追捧他的女戏迷很多。
每次他上台,都有女戏迷往台上掷糖果、裹着银元洒了香水的手帕,甚至金戒指。
他喜欢她们,喜欢她们对他的迷恋,可是不爱她们。
他谁也不爱。
刻苦的童年和刚硬的功夫使他不大懂得柔情,无论是武二郎还是孙悟空都是无情的英雄,二郎不大分得清角色与人物,渐渐相信自己也只要义气不要爱情。
然而,在众多脂香粉艳的女戏迷中,韩翠羽是与众不同的。
她最初并非诚心要捧他,而只是打发时间。
可是当她喝得半醺时,看着戏台上的武二郎在三碗不过岗的景阳岗酒馆里鲸吞牛饮,就忍不住要对着他举起杯子。
二郎在台上喝,她便在台下喝,二郎在台上只是做做样子,她在台下却是真刀真枪‐‐她当然是醉了。
二郎早已注意到这妖艳任性的钟家少奶奶,在他心目中,她是下嫁了武大郎的潘金莲,再可爱,也是嫂嫂,看得动不得。
不过毕竟是自己人,总不能看着她相好了西门庆。
他对她是有格外一份关注的。
看到她醉,便想着一定要送她回家,不可让轻薄之徒趁虚而入。
二郎就这么着见识了钟家大少爷,哦,相比之下自己真是相形见绌‐‐这根本不是猥琐无能的武大郎,也不是奢淫无度的西门庆,这根本就是城府深沉心思缜密在梁山上坐第一把交椅的宋江。
嫂嫂忽然就成了不相干的人家人,原来小翠不是潘金莲,而是阎婆惜。
二郎不知道自己是失落还是释然,但当他在戏台上再看见小翠时,仍然觉得亲,不过那种亲已经变了味,不是亲切,而是亲昵。
从此他心里便有了她。
他们在台上台下眉来眼去,在急管繁弦、唱念做打中传情达意。
他每一个手势都是为她,她每一个眼神也是为他,她是他的女主角,他是她的意中人。
他终于跌进了她的眼波中。
无颜越听越震惊,忍不住再次打断老鬼:&ldo;我外公不知道这件事?&rdo;
&ldo;他好像是有一点儿知道的。
不过那时已经不是在上海,而是在北平‐‐我后来还是跟戏班回到北平。
可不到一个月,你外婆就追了来,住在旅馆里,仍然白天睡觉,晚上看戏,有时我们也去跳舞。
后来钱花光了,她要回去,我舍不得,到处借钱让她接着住下去,不舍得让她受委屈,仍然住旅馆最好的房间,可我那点儿包银,又能支持几天呢?这时候上海有人来,是你外公的一个远亲,奉你外公之命来接你外婆回去,他说你外公已经风闻我和小翠的事了,但只要小翠回去,他可以既往不咎。
&rdo;
&ldo;你们答应分手吗?&rdo;
&ldo;当时是同意了的。
分手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个下雪天……&rdo;
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梅花开得早,雪也落得早,漫天的红与白纠缠在一起,分外触目惊心。
二郎和小翠低头打那红白梅花树下经过,偶尔拈枝倚树,便惊动了一天一地的梅花,落了一头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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