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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面对同产胞弟的轻蔑,忍不住火冒三丈了。
你以为自己是谁?小武怒道,这次县廷布置吏员搜捕所有不事产业的浪荡子弟,你本来已上了搜捕券,就等县吏持券捕人了,倘若不是我恰巧调到县廷,主管卫府剽劫案,你现在已经关在大牢里接受掠治。
知道他们怎么对付像你这样的浪荡子吗?孝文皇帝摒弃了肉刑,改用鞭笞。
可是你知道每年在狱中受鞭笞而死的人有多少?我们家根本拿不出赎金赎你,你只有受够五十下鞭笞才能放出,不管你犯罪与否。
这次搜捕声势浩大,虽然王公已下令释放所有疑犯,但是在命令发布前的仅仅三日内,受拷掠而死的人已经不下十个。
如果这次你被系捕,就是同样的下场。
你活到这窝囊份上,还敢说我?
去疢的脸憋得通红,好半天才扔出一句话,大丈夫死便死了,又何必像你小心谨慎,卑贱苟活。
我不在乎你的恩赐,什么时候我救你一命也说不定。
现在天下洶洶动荡,很难说谁是英雄。
小武怒极,很想冲上去给这个狂悖的弟弟一个巴掌,不过听到他后面这句话,脸色不由得大变,似乎有点预感到什么了。
小武知道弟弟对自己一向不满,自己做这个亭长,成绩几乎没有,家财却消耗了许多。
前几年家中还有数十亩薄田,这两年日渐减少。
长安朝廷的规定,想走仕途,从低层小吏干起,要先计算家产,达到一定数目才能任用。
而且每年近年底之时,都要重新上报家产数目。
如果家产少到不符合规定,就该自动辞职,不必等到郡府发文解除。
这是朝廷防止贪污的一种手段,因为家产有一定数量,做官必定不以搜刮为务,只以荣誉为第一目标。
说来可怜,小武家产去年的计核数目已接近为吏的底线,不是靠着李顺这个乡里长老的面子,很难继续留任。
父母也已数次提出让小武放弃亭长的职位,回家全力耕作。
可是小武受了李顺的影响,执意不听。
若不是因为家里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恐怕他会北上长安,进宫为郎中侍奉皇帝。
那是多么可怕?多少殷实人家,都因为怀着接近皇帝,有朝一日能飞黄腾达的梦想,而最终一无所得,破帽遮颜溜回家乡的。
父亲是个忠厚的老头子,面色黝黑,手指粗大,一副多年劳作的痕迹。
看到两个儿子的争执,他起初默然不语,最后在进食时,他还是忍不住,对着小武叹道,你这孩子,不为我们两个老人,也得为你兄弟考虑啊。
现今我们还活着,你们兄弟也不好分家。
如果这点田产日复一日地减下去,到时怎么过呢?他把手中的筷子轻轻拍下,显出一副毫无食欲的样子。
母亲也忧心忡忡地放下筷子,沉默不语。
她是这样一种人,从不主动发表意见,兴许是因为自卑罢。
一个一辈子劳作,不识字的妇女,相信男人是家里的主宰。
她对儿子只有信任和爱,虽然从丈夫嘴里,隐隐感觉儿子或许有些不妥,但也拿不准。
当小吏固然没有明显的利益,可也不是毫无所得,每当和乡里妇人们在一块的时候,她还是能觉察人家对她有一丝潜藏的尊敬。
毕竟当了小吏就有升迁的可能,而一旦升迁,就有可能主宰这个里、这个乡,甚至这个县所有人的命运。
从心底里,她隐约是支持儿子的,她多么希望像某个有儿子在外地任官的妇人那样,被全乡尊称为&ldo;太夫人&rdo;。
这样的称呼原先是公卿夫人专用的,但民间早已将之降格,用来称呼二百石官吏的父母了。
那听起来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死亦无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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