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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急的又气又笑,挂起床帐来就掀了她的被子:“徽儿,徽儿?赶紧起床了!
……懒丫头还不起,等哪日你嫁了人,我看你敢不敢在婆家睡到日上三竿……”
徽儿,徽儿。
曹徽一梦惊醒。
好多年了,就算是午夜梦回,曹徽也没能再见到过父母唤着她“徽儿”
时的音容笑貌,在那段天塌地陷的时光里,她能回想起来的,就只有突然冲进家里拿人的禁卫军,以及哥哥曹征倒在无痕刀下的场景。
如今竟这样突然梦见了母亲,只是梦中的人音容渺渺,身影模糊。
她一直认为,时光流转,人只要还活着,身上就算有再大再深的伤口也都会有痊愈的一天,只是没承想,原本以为已经结痂的伤口,如今轻轻一碰,竟还是痛得入骨入髓。
更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醉酒后睡醒的人没能从袖子里摸到那只常用的素帕,便扯起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努力地从床上坐起来,红着眼看着守在旁边的人。
只是她那双水雾朦胧的眸子里,醉意依旧弥漫其中。
“鲜冠组缨,绛衣博袍,朱紫公侯,富贵无极,”
曹徽自言自语似的,用一种游走于清醒和醉态之间的口吻,语调轻柔的说:“禅有三界——一乃落叶满山寻芳迹,二为空山落花入流水,三是万古长空本无相,可是我们都不愿意去懂,元初,我至今不愿意去相信,相信是你亲手杀的我哥哥,即便是当着我的面呀。”
说着,曹徽又抬袖子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痕,还十分不讲究地吸了吸鼻子,“在河州的这些年里,头几年的日子并不好过,落霞观里的姑子们欺负人,把我关在小佛堂里头,逼我用梵文抄写经书,两日里只给一餐吃食……给我住的房子也是漏水漏风的,一个冬天里能被冻的发上好几回的高热,有一次,高热烧得我觉得自己就快死了……甚至我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的时候,她们偏偏又把我给救了回来,当真是应了那句‘生不能安生,死不得好死’的老话……”
眼前之人脸上的泪水愈来愈多,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司马玄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杀人的暴虐。
她放在膝头的两只手不由得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凸起,甚至连眼底都布上了隐约的红血丝——似乎随时都会暴起杀人的样子,结果却被曹徽轻轻地拉住了手腕。
尸山跟前的修罗瞬间就散去了所有的狠戾,司马玄半垂着眼皮,强行压制住了喉咙里的哽咽,“对不起……”
“我说这些个,非是要听你说对不起的,”
曹徽闭眼摇头,滑下床榻伸手抱住了司马玄。
将脸埋进司马玄的右侧颈间,细细地感受着这个人血脉的跳动,片刻后,曹徽隔着衣领吻在了司马玄颈间那道自杀未遂留下的疤痕上,低低哭泣着的话语一字一句的传进司马玄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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