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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珵怀揣着满腔骄矜到了福建,没说几句话就被宋时打灭气焰,揣着对方教的理学会议理论,灰溜溜地回了苏州。
可两地之间相隔甚远,等他回去时,祝颢等人早已借下名园,筹措足金银,依着原计划备办了一个多月的讲学大会了。
该发的请柬已发,该请的讲师也上门去请了,徐珵回去与小伙伴们说起宋时那理论,尤其说到身在人欲中如何可讲天理一段,众人脸色都格外难看。
他们为了压过福建的大会,不光遍请江南名士来此参会,还请了去过宋氏讲学会的人来,要他们心服口服地承认福建讲学会不及苏州讲学会。
若还照现在这办法弄下去,哪怕那宋时与桓通判是真君子,不与外人说起这评价,万一有福建书生说一句“不及福建讲学会贴合天理”
,他们苏州名士这番忙碌岂不就成了笑话?
可若不这么弄,难道要将他们这些日子的辛苦布置废掉,按着宋氏办的大会重新来过?
徐珵这一路上想着天理人欲之辩,又想起当年孔子在杏坛讲学的典故,越觉得宋时那大会办得更合理,力劝众人依着简单朴素的法子,也建个高台,底下设桌椅叫人听课就够了。
这话若早一个月说,他们听也就听了,可现在收手又谈何容易?
朱胜儿早把苏州办讲学大会,要请名妓侍宴的消息传出去;他们这些才子也都私下与相好的伎女倡优订下要携美进园;还有他们邀来参加大会的外地朋友中,也有不少出入都要美人相伴才行的风流名士……满苏州、秦淮的名妓、名优都指着这大会出风头了,怎么能把人拒之门外?
何况他们求借镇江富商园子时,许了园主一个主办人的名份。
赵商人为了这场大会已斥千金采买异石古树、翻修园林,买了三百只羊备宴,难道他们说一声不用,就让人家真金白银投入水里?
众人争执不休,最终还是祝颢两下平衡,想出了办法:“请柬上已写了致和园的地址,如今要改也晚了,那就安排人住在致和园,咱们另择地方办讲学会。”
若真建起高台,完全按福建大会的制式来,便是办得再好也难免有效颦之疾。
他们苏州自来是引领时俗、四方争羡的地方,岂有效仿那福建讲学会形制的?
依他的意见,既然不往奢华办,更不能按宋时的说法办,不如就效法当年朱陆鹅湖之会,在苏州城外名寺里讲学。
至于自愿来侍宴的名伎、倡优等人,也不必遣他们回去,只是不在讲学时用他们陪伴即可。
讲学之余众人游园、宴饮、歌舞娱情时,不是正要他们献艺?
众人思忖一阵,便知这已是最好的办法。
他们既不能舍下面子照搬福建的讲学会,也不能冒着被嘲讽的风险按原计划办,再寻别的地方讲学也不如在佛寺,至少这里还能有个“追慕先贤”
的遮羞布。
只恨鹅湖寺远在江西,不能朝发夕至,不然他们直接定在鹅湖办讲学会,还更能多沾些朱陆二子的名气。
他们最后把讲学会定在了城外寒山寺,请主持静寺七天——福建那场讲学会只有四名讲师,也开了三天,他们请来的名儒就有十余人,七天已经是往少算说的了。
众人匆促变更地点,安抚群妓,重新协调讲学与游玩休息的时间……
他们这么辛苦筹谋,福建人却似总要和他们过不去。
徐珵回乡不久,一篇汀州府通判桓凌写的“讲学会筹办要则”
便在整个江南流传开来,里面写的赫然就是那天宋时指点徐珵的说法。
只是他在文中写得更深刻细致,并将宋时安排筹办讲学会的目的、过程都不加藏私地写了出来。
——宋时办这大会时,他是全程给了支持的,写出来的文章自然比旁人更详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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