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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好的蜡纸贴在纱网下,用铜簧片夹牢,在印刷盒底铺上一张新纸,再压下纱网,用辊子沾上油墨柔和地上下滚一遍……一份工整清晰、字迹纤细的封面就印好了。
试验的接连成功激起了宋时的创作欲。
光是印硬笔书法的字体是不是太单薄了?内页写硬笔书法就行,省力,封面是不是该多变换几种字体,提高吸引力?如今这毛笔盛世,读书人的审美比较偏向圆光黑大的馆阁体,刻蜡纸时也可以用书画作假时常用的双勾填色法,刻出毛笔效果来啊!
他觉着不错,又拿了张干净的新蜡纸,在纸中间勾描了一个颜体的“宋”
字,然后顺着轮廓线内侧用钢笔尖一道道细密地排下去,将字掏空。
刻这一个字,比刻刚才那一整张字还费工夫,而且蜡纸刻完之后颜色变化不大,得相当仔细地盯着纸,颇耗眼力。
他坐起来直了直腰,就把印过的废纸搁进去,重新夹好蜡纸,辊子在调墨板上滚匀了墨,慢慢地刷了一遍。
效果不错,大部分地方都是光光润润的油墨,只有少数没刮干净的地方露着条条白丝。
不过不要紧,手熟了就好了。
而且不是他自夸,这几条没刷上墨的空白细纹看久了,还能看出几分木刻版画的艺术感。
回头在封皮上或是内面插图里附个版画,不是显得这书更高级了吗?
雕版书哪怕是附插画,也得是单印一页插画夹在书里,他这蜡版刻出来是可以图文交错着印在一张纸上,这个印法可就了不起了——比如说给桓小师兄拿过去,就能直接出几何卷子了!
宋时幻想得自己心动神摇,连忙打开晋江网,刻了一份《堤岸植被搭配》定惊。
刻好的蜡纸他刚要夹到纱网上,忽然心中一动——这张纸还没上墨,不细看的话就是一张空白蜡纸,没人会知道纸上刻了六百年后的论文。
而将来如有需要用到河堤植物栽植知识,又记不起原文的时候,只要拿出这版来搁上油墨一印,就能印出一份一字不落的文献。
以后就不用再偷偷摸摸地锁在屋里背论文,不用怕再因为怕抄下的论文被人发现,记熟了就赶紧烧掉……
技术真的能改变人生啊!
宋时顿时精神振奋,回忆着最常用,数据、公式也最多的玻璃技术论文,拿起另一张蜡纸从头刻了起来。
他这一默起论文来,就忙了个昏天暗地,顾不得别的了。
宋县令几回找他都听说他在念书,也不见他出来活动活动,生怕他为在福建考试累坏身体,硬把他从屋里拉出来教训:“桓世侄不是说叫你给那个什么坛取名立碑么?你明日就去看一趟。
要念书等到府里让桓世侄指点你,别一味锁在房里死读书。”
宋时还想再刻几张,不过父亲说得对,他确实是该去看看讲坛;盖得怎么样了。
这讲坛如能经营好了,吸引福建全省,或者哪怕只有汀州一府的文士才子来这里搞演讲或开辩论会,也能大大提升本县知名度,带动周围经济发展。
是把它经营成论坛峰会这样一年一度的高级会议好呢,还是随时开放,吸引各地才子自主来观光讲课好呢?
得先到现场考察一下。
转天一早,他便换上一身窄袖对襟马褂,戴了顶斗笠,飞马出了北城门。
这一趟出城,正好从发洪水后他们亲自丈量过的田地经过。
这些田有的给回原主,有的按着应缴的税额平价租给原先租种的佃户,如今处处都有人耕种。
如今已是春末夏初,旱田里的麦苗正自青青,水田里的早稻也已经栽下。
地里的庄稼把式添肥的添肥、拔草的拔草,挥汗如寸地努力做生活;妇人们提着水送到地头;还有孩子跟在一旁帮着抓虫、拔草。
这些农户身体看着都还结实,面上没有菜色,看不出是刚遭了灾的人。
马蹄踏过铺得结实的官路,掠过双耳的风声中隐隐藏着《白毛仙姑传》的曲声。
唱得不是很在辙,也没带什么感情,就像唱普通山歌一样,下田时随口唱来散闷。
不过如今县内欺压百姓的大户都清理了,百姓们不须再借着这曲子抒发怨气,还能喜欢唱它,正说明它是能经得起时间考验的经典。
宋时听着荒腔走板的曲调,看着这一片望不到头的青翠,满足无比,眉梢眼角都含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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