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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的婚礼最终订在了正月初十。
婚礼正式举行之前,王妃也能回娘家住上几天,陪伴家人,等待礼官上门册封。
桓家人丁并不兴旺,除已定了周王妃的元娘之外,只有一位才满十岁的庶女,已借着堂娘的身份与永安侯赵家订了婚。
好在桓家姻亲不少,婚礼之前家中伯母、姑母、姨母、表姐妹都赶来拜贺、陪伴,也少解了她这些年的孤寂和苦闷。
自新泰二十年入宫,婚事一推再推,她在宫里也听了不少流言蜚语,甚至几次从噩梦中惊醒,都梦到这桩婚事不成,她又被退回桓家,嫁给那不成器的宋时。
虽说她现在也听说宋时有了些出息,弄出了种新的印书法,办过福建讲学会,可那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些不关前程的杂事,说起来是能在文人中搏个好名声,却不如省下这些工夫,踏踏实实读书,早日中个进士。
若他有出息,祖父怎会顶着毁婚的骂名将她送入宫里?
桓元娘揉了揉额角,叹息一声。
身边伺候的宫人,特地来看望她的亲长、表姐妹、闺中旧友便都满面关切地上来问她是哪里不舒服,可要请个大夫来诊治。
她是未来王妃,婚礼之前可不能出任何差池。
桓元娘摇了摇头,笑道:“只是屋内有些炭火气,熏得人心中燥气。
宫里的炭都是不见烟气的银丝碳,墙壁间又夹着火墙取暖,冬日里靠着引枕读书赏雪,实是难得的清幽之乐。”
原先在宫里时只觉着家里好,早晚盼着能回家住几天,享享天伦之乐。
可如今真回到家里,看着这些人满脸汲求名利的谄媚,听着她们攀比丈夫、儿女,教自己婚后如何辖制丈夫、小妾,却只觉满心陌生。
这样的天伦之乐,还不如在宫里清清净净地看书呢。
听说周王也喜欢看书,又温柔孝顺,定能和她脾气相投。
等他们成亲之后……等将来周王即位,坤宁宫里还有一座属于她的藏书楼,帝后二人“赌书消得泼茶香”
,那才是真正的神仙日子。
她随口说了句看书,便有位不知从哪里论得上亲的表姨母巴结上来,殷勤地说:“桓小御史从福建回来,定然为大姑娘带了许多新书来吧?我娘家有亲戚在南方,听说闽浙一带都时兴宋氏版的《第二届福建讲学大会语录》。
那书是主办讲学会名家手刻书版,文字极有风骨,却不是外头那些匠人刻出的可比,姑娘可看过这书?”
宋氏。
福建讲学大会。
两个词合在一起,顿时让桓元娘想起了此生最不愿听见的名字。
她曾经差点与这个人成亲,她嫡亲的兄长也为这人与她生了嫌隙,甚至追着他去了福建,丝毫不顾她这个在深宫里惶恐无依的妹妹。
福建与京城远隔三四千里,音讯难传,而她兄长从御史谪落成小州府的通判,她这个未来王妃都听了不少闲言闲语。
她常想着,若兄长还在朝中,是个前程远大的御史,周王会不会一早便倚重她兄长?那些背地里嚼舌的宫人见了她兄长的丰采,还不知要怎么倾慕呢。
凭祖父阁老之尊,她这王妃身份,兄长若在京里,恐怕也早娶了大族女子。
他们桓家在阁、周王外家马尚书在兵部,再娶一位部堂高官家出身的嫂嫂,周王早该稳稳当当地立了太子,她又何苦在宫中等了三年?
她的脸色霎时有些冷意,又旋即强抑厌恶之色,打迭起王妃气度,温声道:“是么,原来外头出了有这样的好书。
我身边倒是多放着些宫里带来的图书,足可打发时间,尚不需向外头求书。”
那位姨母献殷勤不成,险些惹了未来王妃不喜,屋里都是有眼色的人,自然没人再提起福建那些新鲜事和那出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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